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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聆訊開始前,幾乎全城一面倒認為劉楚萍必輸了,就只有零星的宗教及婦女團體以最高的道德標準作批判。在網絡上,不少自稱作家的網民甚至化身福爾摩斯,全方位「猜測」劉楚萍的報復心態,寫出一個又一個故事。

 

在開庭前,從沒有人想過出現大翻身一幕,除了身為辯方律師的Steve。

 

「仁,你真的沒有對我隱瞞什麼嗎?」
「老友,你除了是我代表律師,也是我老同學來的。」
「正因為是兄弟,所以才想起你老婆的厲害。」

 

Steve回想馮智仁結婚當日,交通及場地佈置都出了意外。可是,劉楚萍卻氣定神閒地提出back up plan,沒有誤了吉時之餘,場地氣氛也不減。那個時候,身為兄弟的Steve 為老友娶此賢妻而真心祝福。不過,如今站在對立角色,Steve不得不為劉楚萍的心思細膩而憂心。

 

沒有讓Steve 再細想的時間,聆訊再續。

******

 

「鄧艾倫先生,請你將你的職業及專長告訴庭上各位。」Steve 問。
「我是宏亮創科公司的老闆,也是公司所有大型項目的首席設計師,包括Feelike。」
「那就好了,我正想請教你有關Feelike 的問題。請問利用Feelike 對玩的玩家們,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嗎?」
「知道。」此言一出,立即引起庭上不少驚嘆聲。
「但我當事人清楚地作供說不知道對手是誰。你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?」Steve 可是半點緊張也沒有。
「Feelike 的宗旨是透過網絡連線,跟朋友安坐家中,都可以享受到充滿體感的各種運動及遊戲,例如籃球及棒球等。透過用家影像處理及模擬實景,那就不用考慮場地及天氣等因素,也能讓大家跟朋友聯誼。但唯獨是互動性愛功能下,玩家是完全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的,這是因為道德考慮。」

 

鄧艾倫見到Steve示意,就繼續說下去:「首先,『性』是非常私隱的問題,即使是朋友,也不一定會分享。其次,我們不只禁止直接溝通,就連網名也禁止使用,就是為免用家透過Feelike 作不道德交易,雙方只是單純地在100%沒有意外懷孕及染上性病風險下,解決性需要及盡情達到歡愉。最後,Feelike 內的sex對象是隨機的,這也保障用家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,透過任何方式去搜尋其身份。所以,用家的合成形象連自己也不能決定。」

 

「我還以為是為了增加新鮮感,才每次轉形象。」
「這反而是副作用來。哈哈!」這與案情無關對答輕挑得連法官也不禁皺一下眉。
「那麼按你所說的話,我當事人是絕對無法知道對象的身份;不管是真正或網上身份,對嗎?」
「絕對正確。」
「對於原告提出我當事人的行為是出軌,身為首席設計師的你有什麼看法?」
「劉小姐也是此項目的設計師之一,她是清楚明白Feelike 每一個細節功能的。因此,我對她今次的起訴感到困惑及遺憾。」
「是無理取鬧嗎?」

 

「反對!反對辯方律師作出誘導性問題。」
「反對有效。」

 

在劉楚萍的代表律師提出反對後,Steve已經問完,接下來就是由控方律師提問。

 

「鄧先生,Feelike 是貴公司的重點項目嗎?」
「是的。」
「有關今次聆訊,對Feelike於市場的銷售影響是正面,還是反面呢?」

 

控方律師望了Steve一眼,他原以為此誘導證人的問題會被反對。可是,Steve卻好整以暇。

 

「你應該是希望我說負面影響,從而認為我的供詞不可取吧!可是,我反而要感謝劉小姐,因為透過此次鬧劇之後,令公眾對Feelike 的功能及安全更了解,上月的出貨量更有史無前例的大增幅。」
「可是,本案的聆訊仍未完。」
「有影響嗎?」
「那就要看你接下來的回答了。你提到玩家是用電腦合成形象,請問合成形象的依據中,當中有以真實玩家的實際外型作為參考數據嗎?」
「我們……會刻意改變用家五官及體型的。」
「即合成形象並不是隨機的,對嗎?」
「這涉及商業機密,我不會作答的。」

 

「反對控方律師提出與本案完全無關問題……」
「法官閣下,此問題的關鍵在於用家是否清楚對方身份,跟本案絕對有關。」

 

由於法官下令證人回答,除了劉楚萍及其代表律師外,其餘庭上各人才知道用家的合成形象是基於自己本身特徵後,再加以模糊及美化而成,原因是加強性愛中的代入感。

 

始終性是屬於個人的。試問要是連自己的特徵也沒有,那跟玩一般VR遊戲又有何分別呢?

 

「換言之,某程度的用家外型特徵是得以保留的,對嗎?」
「切!」鄧艾倫不忿地說:「除了設計團隊之外,根本不會有外人知道。」
「我理解你剛才的回應是承認吧!我想再請教你,既然Feelike的性愛對象是隨機的,那又如何確保會滿意對方的『合成形象』呢?」
「既然是遊戲,大家都會貪新鮮的。而且,大不了就離線再選吧!」
「你以為我會滿足於這個答案嗎?我當然不是問用戶心態,而是系統的設計。讓我再明確一點,請問性愛對象是100%完全隨機嗎?」
「是。」
「鄧先生,我提醒你在法庭上是不容許你作虛假證供的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想你大概有難言之隱,不如讓我代勞,你再作出指正,好嗎?」劉楚萍的代表律師刻意地微笑後,續說:「Feelike 的隨機並不是百分百的。由於系統已跟用家的社交網絡連結,所以能輕易按用家在主要社交平台上的數據,例如對不同『人』的單人照片的按Like 次數、瀏覽相關『朋友』頁面的深度、互動數據中的私訊及電郵等,從而推算出理想性幻想對象。對嗎?」

 

「反對!」Steve急了:「反對控方律師作出無理猜測!」
「剛剛的並不是猜測,而是全由我當事人 — Feelike系統的設計師提供的。除非你想否定這個設計,否則,所謂隨機對象其實並不存在。除非你完全脫離網絡社交,否則只要你用Feelike 玩虛擬性愛,對手隨時就是你日常身邊友善的朋友或同事!證人,請答我問題!是,或不是?」

 

庭上一陣嘩然跟從鄧艾倫臉如死灰的表情,形成強烈對比。即使法官沒有指示他回答,陪審團早就心裡有數。同時,明天各大小媒體對Feelike的批判式報導,還有引起的社交恐慌,實在不難估計。

 

接下來聆訊中,全都是為馮智仁作人格證人的。Steve心中仍認為即使是間接性愛,只要堅持他的當事人並不知道「對手」是誰,就不可能被判定出軌罪成。

 

「你認為我當事人的行為跟欣賞色情影碟有本質上的分別嗎?」「沒有。」
「以你對我當事人的了解,他可曾在現實生活中找出Feelike的對手嗎?」「他才不會浪費這種時間呢!」
「你在知道我當事人玩Feelike之後,會嘗試找他當對手嗎?」「根本不可能找到吧!」

 

控方律師完全沒有提出疑問,一直任由Steve為馮智仁對陪審團加上印象分。直到一位樣貌端好,穿上貼身衣服,露出玲瓏曲線的Peggy Ma出現,他才露出獵犬般的眼神。

 

「馬小姐,按你剛才跟辯方律師的對答,你曾多次跟身為同事的被告約會,對嗎?」
「不是約會。只是加班後,一起用餐而已。」
「但既然工作累了,為何不選擇立即回家休息,或抽時間跟男朋友約會呢?」
「一來,我男朋友比我更忙。二來,人總要吃飯吧!」
「那在用餐期間,被告有提到他有玩Feelike的習慣嗎?」
「有。是他推介我的,不過……」
「不過,沒有提到當中的互動性愛功能,而是其他體感運動,對嗎?」
「對。」
「你可曾知道他何時上線玩Feelike嗎?」
「我怎可能知道!」
「不。你是知道的。」

 

律師要求把馮智仁暫封的社交頁面呈堂後,逐條留言指出兩人之間的互動,包括「很無聊呢!」、「明天還要上班,早點睡吧!」、「我先打一陣Feelike才睡。」、「小心傷身呀!哈哈!」、「又不是真的,沒負擔。」、「忙什麼?」、「一日最衰馮智仁,教壞我。」、「你也玩一陣吧!」、「嘻嘻!」……

 

「你根本就清楚被告的上線時間,對嗎?」
「但這並不代表我跟他對玩,我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!」
「那即表示你有玩Feelike的互動性愛,對嗎?」

 

Peggy支吾了片刻就承認了。可是,這也不可能指Peggy受引誘後,跟馮智仁在約定時間內玩Feelike,期望以機率來「碰上」彼此。可是,律師隨即再呈上模擬馮智仁透過Feelike配對出來的合成對象,全場馬上竊竊私語起來。

 

雖然樣子不同,但所有身體及臉部特徵看起來,根本就是站在庭上的證人——Peggy Ma。

 

「不。我玩的時候,對象根本就不是他來的。」
「當然,因為你是他在網絡上的最大互動量對象,包括瘋狂地讚好你所有自拍並留言。但你應該不是以那個賬號,而是用較私隱的賬號登入吧!」
「對!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在……太嘔心了。」

 

Steve心裡不禁咒罵一句:蠢呀!白痴!

 

「真的嘔心嗎?」
「當然。這跟被非禮的感覺一樣。」
「不錯,但你並不是全無責任。你明顯是對自己外表充滿信心,卻又不避諱著他小心傷身,還要隱晦地透露自己上線玩Feelike。你敢說自己從沒想過會變成對方的性幻想對象嗎?即使是無心,但卻是有意令人對你產生幻想。雖然你說自己的互動對象不是被告,但在你興奮地做愛時,你卻早早引誘他在你背後。本質上,這跟3p根本沒分別!」
「我……」

「反對!反對控方律師……」
「感謝你的作供!我問完了。」

 

雖然場面既尷尬又難看,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指出一個特定的出軌對象,也沒有確實的性行為,Steve及馮智仁還是看高一線。在結案陳詞時,Steve除了把責任推到劉楚萍身上外,更多次指她把家事帶到法庭的無理取鬧行為。然而,劉楚萍在最後卻選擇了自白。

 

 

「法官大人,各位陪審團,首先我要為自己的任性而致歉。
其實由提告一刻開始,我已知這場官司的勝算極低,因為這很難符合法律上出軌的定。不!甚至是超越一般人理解出軌的行為。
不過,我即使押上職業前景,仍然選擇堅持。
你可以說我無理取鬧,駡我不懂做人老婆,甚至視我為男人的公敵,但我仍知道什麼是愛一個人。
我們的價值觀已變得很隨便。
男士們,你們是否都認為女人很易上呢?
我不怪你們,網絡文化早就令每個人都產生虛榮及自戀。
試問一個年輕的美女會在街上對途人搔首弄姿嗎?不會。
試問一個普通的女性會任由路過的男人性騷擾地調情嗎?不會。
但在網絡,這是每日也發生的。所以你們都習慣了,反過來希望以極廉價的方式去引誘女人。不停派like,留言讚美,為了等一個時機;她們寂寞的時候,去接近她,去佔她們便宜。
然而,愈寂寞的女人,愈渴望被人注意。
所以,當家中的另一半老了,新鮮感過期後,網絡的吸引力就一日比一日大。即使那些女人不是有心引誘你,但只要你心思已移到她們身上時,總會捉到她脆弱的時候,內心就會泛起波瀾。
不過,如果你真心愛你另一半,你是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。不是自欺欺人地說『要騙就騙我一世』,而是不管在明在暗,也不會令她傷心。
因為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,你會視她如你。
曾經,我也愛過這個男人。在簽字一刻,我就將自己的人生跟他連結了。不是網絡般的連線,而是人生完全同步,無分你我。
所以,我毫無疑問地信任他。雖然我明知Feelike有那個功能,但我從沒抱有考驗他的態度,而是將心比心,希望他對我有同樣的忠誠。
不過,當它變成潘朵拉的盒子後,換來的卻是無限失望。
我要控訴的不是他的行為,而是他對我愛情的踐踏;
我要求的不是金錢的賠償,而是還我感情一份公道。
請不要跟我說這不是錯事,也不要安慰我任何人都會犯錯。
因為『我愛你』三個字從來沒有保證,唯有忠誠才是最佳的證明。」

 

最後,即使陪審團的判決並沒有感情用事,但從法官沒有阻止庭上各人鼓掌致意,大概也還了曾經愛過的女人們一個公道。

 

註:所有人物、組織及地方皆為創作。一切法庭程序及用語只為表達故事而改編,與現實並沒關係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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